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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發酵老酸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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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發酵老酸奶

夜闌人靜, 唯有秋蟲唧唧,廚間跟店裏都差不多收拾好了,阿霽魂不守舍地閂好門轉身, 擡眼撞見一道長發幽幽的素色身影。

洗漱盆脫手掉地上,發出巨大“哐當”聲響,驚醒隔壁塗娘子家養的大黃狗,沖這邊連吠不停。

阿霽心跳漏了半拍, 猛地一震, 也因此回了魂,待看清那人臉, 頓時哭笑不得:“小娘子!你……你走路怎麽沒聲的呀!”

沈朝盈摸一下剛洗過的頭發,一臉茫然,她知道這身裝扮可能會讓人誤會, 但——

有這麽嚇人麽?

“阿沈?阿沈?”塗娘子的聲音自院墻那邊傳來。

“哎,是我!”沈朝盈不忙著與阿霽理論, 揚聲回應塗娘子先, “沒事,小孩毛手毛腳。”

阿霽撿起盆, 轉身去洗漱。

塗娘子“噢”了聲,許是困得迷迷糊糊被她二人吵醒的。沈朝盈一面過意不去,一面轉身回屋——哎?這門怎麽還虛掩著呢?

沈朝盈重新閂好門,想到阿霽一整天下來的異常, 再度皺皺眉。

她在阿霽屋前的臺階上坐著, 托著下巴等她。為了避免小姑娘再被自己這副模樣給嚇到,沈朝盈還貼心地點了盞燈, 也是做好了暢談的準備。

秋冬是不必每天都洗澡的,阿霽簡單洗漱收拾過, 很快便端著木盆澡豆布巾出來,看見坐在門口一臉安詳的沈朝盈時楞了一下。

大晚上的,小娘子找她做什麽?

阿霽只楞了一下,便加快步子走近,“小娘子找我怎麽不進去坐著?”

沈朝盈拍拍地板,示意她也坐著,“這兒能賞月,還能吹風,多雅興,屋內多悶!”

左右地上被她丟了兩塊蒲團子,坐不臟剛換寢衣,阿霽便依著她坐下,心裏已經隱隱猜到她要問什麽了。

果然,聽得沈朝盈漫無邊際扯了幾句胡話,再開口便是問:“今日那小郎君與你有舊?”

阿霽下意識辯駁:“不……”

“若沒有,你臉紅什麽?”

阿霽下意識摸臉。

沈朝盈微笑著看她,阿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落入小娘子話中圈套。

阿霽訥訥的:“小孩不曉事罷了,總歸我這輩子就只跟著小娘子。”

“一輩子太長遠,說這些,”

聽到這種孩子氣理想主義的話,沈朝盈難免有些感動,但還是……罷了,孩子還小,沒必要打擊她們。

沈朝盈雖然十七八歲的身子,到底上輩子活了二十六年,曾經也和別人許過要一輩子做好朋友的約定,也有追求者表白說一生一世會待她好,然而這些人多半過完人生那個階段以後就在她生命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所以她本想說“過好當下吧,別想著一輩子那麽長,誰也說不定哪天就走散了”,又怕太感傷,阿霽不似阿翹沒心肺,又不比阿福老成無須人教,心思敏感,她說話前都得多考慮考慮。

轉念又一想,到底前世已經被快節奏吞噬了,萬一眼下確實是“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人”呢?

沈朝盈的話在舌尖拐了個彎,笑笑:“那小郎君是惹你生氣了?”

阿霽搖頭,“沒有。”

她自賣身起,雖然感念沈朝盈對她們的好,與她們同吃同住,但心裏還是將沈朝盈看作“主”的,對主不可有欺瞞,阿霽娓娓道起舊事。

“我們兩家相鄰,他是副熱心腸,看我們姊妹常常要做許多活計,便時不時來幫襯……”

總的來說,便是青梅竹馬暗生情愫,意外搬家距離產生隔閡漸失聯系,很經典的青春文學套路。

從今日片刻相處與阿霽的敘述中,沈朝盈覺得這小夥子還是不錯的,也看出阿霽還有情,是以鼓勵她大膽追求真愛。

阿霽卻沈默了。

秋風陣起,引得火光搖晃。

地上燭影明滅,阿霽的心事也跟著這光影起起落落。

她想起來自己得知林家阿嫂要賣自己時曾托人給他們家帶話,幾天過去杳無音信……她今日便讓他走了。

心裏想的是,他若真想幫她,那時怎麽不來?

阿霽再看眼小娘子。小娘子靜坐在燈下,暖融燈光勾勒出清艷輪廓。

阿霽一直有些艷羨阿翹,最早與小娘子在一處,也感慨過自己要是有阿福那樣的手藝就好了,能得小娘子看重,她總是有些嘴笨,不知道該說什麽,就像這會。

小娘子也才比自己大兩歲呢。

阿霽心想,她是真心想親近小娘子,要是哪天能像阿翹一樣與小娘子親昵,她會高興得睡不著覺。

阿霽毫不誇張地想,那時小娘子便如神仙下凡一樣,救自己於水火。自己發過誓的,要一輩子當牛做馬還恩。

何況一個是自幼情分,一個曾經有過不愉的買賣關系,如此不同的對待,她還有什麽好選的?

無論對方有什麽原因,她現在也過得很好,不需要任何幫助了。

阿霽微微堅定心神,重覆了遍,“我就跟著小娘子。”

沈朝盈點點頭,依舊維持著成熟穩重大方知性的形象。其實要是有尾巴這會已經翹起來了。

能被對方堅定不移地選擇,她是很感動的,那是心裏的小虛榮被滿足的感覺。

本也只是擔心阿霽有事憋在心裏瞎想,眼下既然沒有,便放心了。

兩人聊了有小半個時辰,不知是誰的肚子適時響起一陣咕咕。

對視一眼,阿霽神色微窘,“早該睡了的……”

又不是吃不起飯,叫人餓肚子睡覺哪成啊?沈朝盈咳一聲,“坐這吃一肚子風,我也餓了,去廚間尋些吃食?”

既是小娘子要吃,阿霽便也點點頭,二人在她屋裏各尋了一件外衣披上,端著燈盞摸進了廚房。

燭光爭先恐後地湧入,照亮了暗室一隅,再加上從窗外照進來的清白月光,勉強能看清室內全景。

兩人尋遍了廚房,除了今天熬好的秋梨膏,實在什麽也沒有,只角落裏有一碗用碟子倒扣蓋得嚴嚴實實的發酵中酸酪,是沈朝盈嘗試覆刻上輩子吃的那種老酸奶,此前失敗了好幾次。

算算時辰,大概也夠了,不知道這次成功沒。

沈朝盈便將那淺口碟翻開,聞著倒沒有奇怪的味道,她再將碗移到燈下一看,本來因失敗多次沒報什麽希望,卻猝不及防看清碗中凝白如羊脂,嫩滑如豆腐般質地,這是……

“成了!”沈朝盈輕呼出聲。

阿霽見過那些失敗後只能被倒掉的牛乳,有些發出腐敗難聞的氣味,有些顏色變綠或變灰,總之是很敗人食欲的,再看到眼前散發著淡淡酸香的酸奶,凝酪質地,在燈下泛著明亮溫潤的瑩白光澤,阿霽覺得和豕肥煉出的油冷凝之後像極。

想著豬油拌熱稻飯的香味,阿霽的肚子不爭氣地再次響起。

她雙頰紅了個徹底,沈朝盈莞爾:“嘗嘗吧。”

“就,這樣直接吃?”阿霽有些狐疑,不用煮,不用蒸,不用燉?

沈朝盈卻是會錯了意,以為對方是嫌太單調,她用手指點了點,“對,等會兒。”

阿霽點頭,就說嘛。

這樣子雖好看,但制作過程很叫她懷疑可食用性。

沈朝盈翻騰半天沒找到什麽水果一類的,還是拿著秋梨膏來了,她記得秋梨膏也能配酸奶,味道不錯。

舀了一半酸奶出來,再澆上一勺秋梨膏,遞給阿霽一碗,“用勺子擓著吃。”

阿霽有些難言地看了她一眼,這跟剛才有什麽分別!

沈朝盈已不管她,自己捧著另一碗,輕嘗一口。

見她毫無顧忌地吞咽,阿霽索性也放開了,管他,小娘子每次那些稀奇古怪的點子,哪次做成了不是個個嚷著要再來一碗?就像那石蓮豆腐凍,以前誰吃過?

有些視死如歸地抿了一口,阿霽驀地瞪大眼。

嫩,滑。這兩個字最先從腦海裏蹦出來。

光看形態和冰酥酪有些像,不過冰酥酪摻了甜酒,且是蒸熟後食,這酸奶卻只用到了牛乳,小娘子說是什麽“酵母發酵”成的。

冰酥酪嫩軟,舌尖一碰就自個化開了,酸奶卻自有一股綿密的引力,粘稠掛糊,濃郁厚重。那股淡淡的酸香到了嘴裏,沒了牛乳的膻味和甜膩,只剩下牛乳發酵後的醇香,微酸,配合著秋梨膏的甘甜,又恰好柔和了口感。

沈朝盈覺著自己這酸奶發酵得可太成功了,只是怎麽越吃,反倒開了胃似的。

一旁的阿霽在吃幹凈最後一勺酸奶後意猶未盡,也深有同感。

沈朝盈默默放下碗勺,她真是餓昏了頭,吃酸奶充饑!

罷了,事已至此,生爐子煮碗索餅吃吧。

清湯寡水煮熟面條,碗底擓一勺豬油,另起鍋熬些蔥油出來,撒把金鉤海米,一把嫩綠蔥末,一勺沸水,再夾入面條。調味只用鹽跟清醬汁。

面條根根分明,清爽不黏,淡醬色面湯依舊清澈,湯面浮著片片油花和翠綠蔥末,四散著細碎海米,濃香撲鼻。

方才還有閑情品鑒酸奶與冰酥酪區別的阿霽腦海中只剩下兩個字——舒坦。

是何等的舒坦?一口面湯的慰藉。

一股暖流順著喉管淌進空蕩蕩的胃部, 人在餓極了的時候能喝點熱乎的東西,會近乎感動得想哭,會不由自主地發出喟嘆。

何以解憂,唯有夜宵。

一頓合格的夜宵,並不需要太豐盛的美味,只要是直擊靈魂的溫暖足矣。

——何況這碗面條是沈朝盈唯一拿手的餐食,是阿福、阿翹、阿霽三人皆認證過的手藝。

面條韌糯,海米鮮美,蔥油香郁,格外的好吃。

阿霽都要以為是自己看漏了,難道後面又加了什麽珍貴食材?可再怎麽扒拉碗底,裏面也不過白白的面條,幾點蔥花罷了。

無他,熟能生巧耳。畢竟加班加點回家以後不想點預制外賣,不想煮速食,那就只能下點掛面了。

沈朝盈吃著面,心道當初就是不賣糖水,擺攤買陽春面,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飽腹感驅散了那點子縹緲的惆悵,與敬慕的小娘子談心後,阿霽睡了個好覺。

只是第二天,看著又出現在店門口的寧小山,阿霽犯了愁。

這人怎麽這麽難打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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